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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孝環是房東家的大女兒,長我兩歲,實則一歲月,讀初中,長得很高挑,沒有劉海,頭髮都被紮在後邊,看起來一個很乾淨清新的女孩。
女房東是貴州人,她對我們挺照顧的。
和她相識是因為抬頭不見低頭見,和她相知是因為象棋。
象棋是我跟馬旭林學的,馬旭林下象棋挺厲害的,因為他父親就是一個象棋高手,我常見老馬和胡孝麗的父親切磋棋藝。
我很喜歡象棋,體會到了象棋裡的各種鬥智鬥勇,各種連環招式,從剛開始的象棋菜鳥,變成了能和馬旭林有來有回。
胡孝環來找到我玩,她有那種大的象棋,我便很果斷的把馬旭林的小象棋扔給他,和胡孝環做起了棋友。
她學習成績很好,但在象棋這塊卻是個菜雞中的菜雞,和她下象棋只要我認真玩,她十之八九會敗給我。
人爭一口氣,在三年級我體驗過差生的感覺,很不是滋味,未想好不容易重新爬了起來,卻又掉落到小浦小學這個坑中。
語文數學憑著努力和天賦慢慢趕了上了平均線,可惜英語這一塊卻成了我的最大攔路虎。
我和姐姐不恥下問,去找她請教提高英語成績的方法,她欣然同意,第一天給了我們一張列著七八個左右的簡單單詞,讓我們抄幾遍,明天她會檢查。
第二天玩嗨了,搞忘了這茬,她很不滿意的樣子,說我們如果想提高英語成績的話,必需要擠出點時間來學習。
姐姐不太開心,退出了。
我害怕她惱羞成怒,沒敢退出,她用木條輕輕打了幾下我的右手手心,以作懲戒,我也答應了她好好學英語。
英語老師是個比較矮的女老師,她似有身孕。在小浦小學我養成了良好的學習習慣,每星期兩節的英語課我也都會認真的聽講,盡全力的理解。
每天晚上的時候我也會去胡孝環家學習英語,她先回答完了我在課堂上學過或者不懂的東西,然後又按照我的理解程度給我學習一些英語單詞。
她有時候做作業做得無聊了,會讓我用老家方言照著她書上的課文讀給她聽,把她逗得連連莞爾。
雖然我的英語成績依然不見上升多少,但和她卻多了不少共同話題,她有時閒暇無事,也會和我們一塊玩遊戲。
有一天傍晚,天色基本已經暗了下來,我們一家人在家裡吃著飯,她突然出現在我家外邊,朝我招了招手。
這……我還沒吃飽,幹嘛呢……我神情猶豫著。
父親還是母親來著,催促我過去,我只得放下碗筷,跑到了屋外,跟著她走到院壩的最外圍的地方。
我注意到她眼睛好像有點紅,她是不是剛剛哭過……
我更加不敢說話了。
她告說我她常年在外工作的父親回來了,對她的成績下滑表示憤怒,又因為零花錢的原因惹惱了她的母親,所以在她母親的慫恿下,她父親對她大發雷霆。
扮演者——嚴父慈母
“是怎麼回事?”
我問她零花錢的事。
“有天只給了四塊。”
她很委屈的告訴我,她每天的零花錢是五塊,從未更改過的,有一天卻只給了四塊,所以她多說了幾句,沒想到直接惹火了她母親。
我笑道:“四塊已經很不錯了嘛,我們每天不吃早飯也才一塊錢,有時間我老爸心情不好,還一毛都沒有。”
我的本意是安慰她,不想她有些生氣的說道:“我媽就是拿你們和我做的比較!”
我和她都沉默了下來。
過了會,她又解釋道:“我想著每天存一點,買個手機。”
我有些悻悻的嗯了聲。
她突然盯著遠方觀望,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,是幾顆暗淡的星星。
“你有夢想嗎?”她問我道。
我還沒說話,她又道:“我們許個願吧。”
看她在暗淡的星空下閉目合掌,我也只好跟著她做了起來。
過了許久,我都悄悄睜開了幾次眼,她才問我:“你許了什麼願望?”
我想了想,道:“我想有一件迪迦奧特曼的衣服,可以套在身上,要是能發射鐳射就好了……還有,如果可以的話,再有一把魔劍,就是《仙劍奇俠傳》……”
我嘰嘰歪歪了許久,不過我看她不怎麼感興趣的樣子。
“你說出來幹嘛?說出來就不靈了。”
小浦那裡有很多小河、水溝,裡面有各種各樣的魚兒,還有大龍蝦,蚌殼。
我在我家租房後面挖了一個小水窪,養了些魚蝦在裡邊,養了好久好久,那隻最大的大龍蝦已經又紅又大了,我經常會跑到那裡去看我驕傲的傑作,時不時逗弄下那隻大龍蝦。
那天放學我們一群人在馬旭林家門口玩著老鷹捉小雞等等一些遊戲,大家都玩得非常開心,笑成一片,胡孝環突然出現叫我跟她過去,我正玩得歡,便拒絕了。
她卻不依不饒的來阻礙我玩鬧,我心裡煩躁了起來,便兇她了,她雖然比我大兩歲,但始終是個不經世事的小女孩,被我兇了後便離去了。
我沒注意到她離去的表情,心中愧疚了一瞬,便又繼續加入了玩鬧之中。
鬧累了,我便習慣性的去小水窪那裡看我養的魚蝦,不看不要緊,一看之下,看得背心一涼,小水窪被一大堆泥團混得不成樣,幾塊大石磚還砸在了裡邊,並不深的小水窪直接被毀掉了。
我心亂如麻,傷心極了,我瞬便便想到了是定然是胡孝環乾的好事,這個地方沒幾個人知道,而她卻是其中之一。
然而她家是房東家,準確來說,我家是在寄人籬下,我並不能幹什麼。
心中的憋屈感讓我無比煩躁,我回到門口,剛好看到她家的小膠凳,我心中氣極,直接就一腳把它踢飛了。
這一幕卻剛好被女房東看在眼裡,她可能還以為我是和我姐吵架了,第一次開口訓斥我道:“小珍臉(蓮)你生氣歸生氣,拿我家的凳子出氣幹什麼!”
我更加委屈了,躲著哭了一陣,卻不得不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。
那時候我感覺我就是沒有得到藥老之前的蕭炎,沒有得到貂爺之前的林動。
我又回到那個小水窪前,抹著眼淚,把磚頭和石頭搬開,又用手在那裡掏著泥巴。
忙了許久,我突然感覺有人在看我,我回頭一看,胡孝環出現在牆邊。
我氣極,吼道:“滾!”
她見我怒氣衝衝的樣子,猶豫了下還是離開了,我急促的喘息了幾下,繼續忙著我的拯救大業。
沒想到沒過說久,她居然又來了。
我特麼。
我作勢站起來準備好好教育她時,她卻從身後拿出了把小鎬刀,弱弱的說道:“你用這個吧,用這個方便得多。”
我見她委屈巴巴的樣子,不好再發火,只得嘆了口氣,取過鎬刀在那繼續刨著,她跑了過來幫忙。
我們一直忙到天黑,我和她都搞成了髒兮兮的一身,才將小水窪重現於世間,只面只剩下那隻躲在窪洞裡的大龍蝦了。
因為父母工作的工廠有汙染,要被搬遷到無人煙的地方,我父母要帶著我們不能跟著工廠走,只好把工作辭了,並聯絡上了江蘇的大舅,準備去那邊發展。
父親包了個車,把家裡能帶走的都帶在車上了,那司機一臉驚訝的樣子。
看得出來,胡孝環很不捨得我們離開,她取出她那副大象棋,說要和我最後下一局。
我說:“你這個炮都沒有,不下了吧。”
她那個“炮”丟失了。
她再三要求。
我只好應允,雖然那時的她棋藝漸長,但我一步三算,認真操作,她還是輸了。
我笑得很得意:“看吧,都說了你不是我的對手。”
這會,車子已經把傢俱都裝載好了,母親在那邊喊我們上車,父親在一邊責罵著不見蹤影的姐姐。
車子開動了。
我給她說了最後的一句話:“那小溝裡的魚蝦送你了。”
我回頭看她,她一直目送著我們遠去。
她似乎是哭了。
莫名的,我心中也有了一些失落感。
她應該挺難過的吧……其實我也挺難過的,但我是男生嘛,自然要做出灑脫的樣子,要是讓他看出些端倪,她就會更難過了。
在車上,我對這個地方依依不捨,我對母親道:“以後不要輕易搬離了吧,好不容易剛剛熟悉了這裡。”
母親道:“這次是工廠要搬遷,我們也沒辦法,在這邊實在找不到適合的工作,你沒見老馬和你爸去工地才幹了幾天,累個半死不活的……不過媽媽答應你,不到處跑了,到江蘇那邊就穩定下來了。”
我接通後按下擴音,道:“喂,哪個。”
那邊傳來一道輕脆的女聲:“是小珍臉(蓮)嗎?”
我腦後發熱,心中微顫,問道:“你是……李燕嗎?”
那邊說道:“我是胡孝環。”
我有些興奮,也有些失落,應了一聲。
她說:“祝你節日快樂……”
剛好有些親戚在一邊湊著熱鬧,聽到這邊的動靜,鬨笑道:“人家都祝賀你,你也要祝賀人家啊。”
我一時間有些得意洋洋,如失了智一般,說道:“祝你生日快樂,死在床角;祝你一路順風,半路失蹤……”
她那邊沉默了下來,過了會,電話掛掉了。
她當時是失落,還是憤怒,還是傷心……
多年以後有看到她的圖片,變得亭亭玉立,充滿了活力,更加美麗動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