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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房東家的大女兒,長我一歲,長得很高挑,面板白皙,紮了個高馬尾,看起來乾淨清麗,開朗活潑

和她認識是因為象棋。

象棋是我跟一個朋友學的,那時候沒有手機,經常看朋友和其父親切磋,虛心請教後很快便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了。

我喜歡體驗象棋裡的各種鬥智鬥勇,更喜歡將死對手的感覺,記住了許多連環招式,從剛開始的菜鳥,變成了讓附近同齡人聞風喪膽的高手。

她找到我,說想和我玩,她有一副很大的象棋,於是我們開始做起了棋友。

她的學習成績很優異,但在象棋這塊卻是個菜鳥,我很多次故意露出破綻給她,她都把握不住機會,所以只要我認真的玩,她十之八九會輸給我。

人爭一口氣,佛爭一炷香。做差生的感覺,很不是滋味,別的科目憑藉努力和天賦慢慢趕了上了平均線,英語這一塊卻成了我最大的攔路虎。

我不恥下問,去找她請教提高英語成績的方法,她欣然同意,每天會給我一張列著單詞的作業,讓我抄讀,第二天她會檢查。

我有一次忘記做作業了,她很不高興,說我如果想提升英語成績的話,必需要擠出點時間來學習。

她用木條輕輕打了幾下我的右手手心,以作懲戒,我也答應了她會好好的學習英語。

每天晚上的時候我會去她家裡學習英語,她先回答完我在課堂上學過或者不太懂的問題,然後又按照我的理解程度給我學習一些英語單詞。

她有時候做作業做得無聊了,會讓我用老家方言照著她書上的課文讀給她聽,聽著我奇怪笨拙的口音,她不由連連莞爾。

有一天傍晚,天色基本已經暗了下來,我們一家人正在吃著飯,她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,朝我招了招手。

這……我還沒吃飽,幹嘛呢……剛端起飯碗沒多久的我神情猶豫。

母親催促我過去,我只得放下碗筷,跑到了屋外,跟著她在身後走到院壩的最外圍的地方。

我注意到她眼睛好像有點紅,她是不是剛剛哭過……

我更加不敢說話了。

她開始說話,告訴我她常年在外工作的父親回來了,對於她的成績下滑表示憤怒,又因為零花錢的原因惹惱了她的母親,所以在她母親的慫恿下,她父親對她大發雷霆。

“是怎麼回事?”

我問關於她零花錢的事。

“有天只給了四塊。”

她眼中閃爍著淚光,很委屈的告訴我,她每天的零花錢一直是五塊,從來沒有更改過,有一天卻只給了四塊,所以想存錢買手機的她就抱怨了一句,沒想到直接惹怒了她母親。

我無知的笑道:“四塊已經很不錯了嘛,我們每天不吃早飯也才一塊錢,有時間我老爸心情不好,還一毛都沒有,得餓著肚皮去讀書。”

我的本意是安慰她,不想她有些生氣的說了一句:“我媽就是拿你們和我做的比較!”

我和她都沉默了下來。

夏天的蟬在叫,打破了沉默,她挽了挽耳邊鬢髮,低聲解釋道:“我想著每天存一點,買個手機的。”

我有些悻悻的嗯了聲。

她突然盯著遠方觀望,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,是幾顆星星。我又看著她的眼睛相對比之下我突然覺得那幾顆星星很暗淡。

“你有夢想嗎?”她問我。

我想了想,還沒說話,她又道:“我們許個願吧。”

我看見她在星空下閉目合掌,我也只好跟著她做了起來。

過了許久,我都悄悄睜開了幾次眼,她才問我:“你許了什麼願望?”

我想了想,道:“如果可以的話,有一把魔劍,就是《仙劍奇俠傳》……”

我說著說著,看見她有些走神。

“你說出來幹嘛?說出來就不靈了。”她道。

但她好像想讓我問她,她的願望是什麼。可是她說,說出來就不靈了,所以最後我沒有問。

小灣上有很多小河、水溝,水很清澈,裡面有各種各樣,五顏六色的魚兒,還有龍蝦,蚌殼。

我在我家租房後面挖了一個小水窪,養了些魚蝦在裡邊,養了好久好久,那隻最大的大龍蝦已經又紅又大了,我經常會去那裡去欣賞我驕傲的傑作,用木棒逗弄一下那隻大龍蝦。

我們一群人在朋友家門口嘻鬧,大家都玩得非常開心,笑成一片,她突然出現在我眼前,叫我跟她過去,我正玩得歡,便拒絕了。

她開始不依不饒的來阻礙我,我心裡煩躁了起來,便兇她了,她雖然比我大,但始終是女孩子,被我兇了後便離去了。

我沒注意到她離去的表情,並不知道她委屈巴巴的眼神,心中雖然後悔愧疚了那麼一瞬,但在朋友的勸說下,又很快加入了玩鬧之中。

鬧累了,我便習慣性的去小水窪那裡看我養的魚蝦,不看不要緊,一看之下,只覺得是背心一涼。

小水窪被一大堆泥團蓋住,曾經清澈見底的小水窪渾濁得不成樣,幾塊大石磚還砸在了裡邊,並不是很大的小水窪直接被毀掉了。

我心亂如麻,傷心極了,我瞬間便料定是她乾的好事,這個地方除了她並沒有別人知道。

然而準確來說,我是在寄人籬下,這個小水窪本來就不是屬於我的,心中的憋屈感讓我無比煩躁,我越想越委屈,躲著哭了一陣,卻不得不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。

我又重新回到那個小水窪前,抹著眼淚,把磚頭搬開,又用手在那裡掏著泥巴。

沉浸式的忙活了許久,已至黃昏,我突然感覺有人在看我,我回頭一看,她出現在牆邊。

我瞬間氣極,吼道:“滾!”

她見我橫眉豎眼的樣子,猶豫了下還是離開了,我急促的喘息了幾下,繼續忙著我的救魚大業。

沒想到沒過多久,她居然又回來了。

我……

我作勢站起來,準備好好教育她時,她卻從身後拿出了把小鎬刀,弱弱的說道:“你用這個吧,用這個方便得多。”

我見她委屈巴巴的樣子,眼淚滴溜溜的好似快要掉下來,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,取過鎬刀在那繼續刨著,她看了幾秒,竟是跑了過來幫忙,我並沒有理會,我不對她發怒,並不代表我會對她和顏悅色。

我們一直忙到天黑,我和她都搞成了髒兮兮的一身,才將小水窪重現於世間,小魚都被砸死沖走,裡面只剩下那隻躲在窪洞裡的大龍蝦了。

我看著她被黃泥汙染的褲腿,手上臉上也髒兮兮的,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開口,她母親如果看到肯定會訓斥她的吧……

因為父母工作的工廠有汙染,要被搬遷到杳無人煙的地方,我父母要帶著我們上學,肯定是不能跟著工廠走的,他們只好把工作辭了,並聯絡上了江蘇的大舅,準備去那邊發展。

父親包了個小貨車,把家裡能帶走的都帶在車上了。

看得出來,她很不捨得我們離開,她取出她那副大象棋,說要和我最後下一局。

我笑著說道:“你這個炮都沒有,不下了吧。”

她那個“炮”丟失了。

她再三要求。

我只好應允,雖然那時的她棋藝漸長,但在我一步三算之下,她還是輸了。

我笑得很得意,少年郎意氣風發:“看吧,都說了你不是我的對手。”

這會,車子已經把傢俱都裝載好了,母親在那邊喊我上車,而父親在一邊責罵著不見蹤影的姐姐。

車子開動了。

我將頭伸出車窗,給她說了最後的一句話:“那小溝裡的魚蝦,我送給你了。”

我回頭看她,她一直目送著我們遠去。

她似乎是哭了。

莫名的,我心中也有了一些失落感。

她應該挺難過的吧……其實我也挺難過的,但我是男生嘛,自然要做出灑脫的樣子,要是讓他看出些端倪,她就會更難過了。

在車上,我對這個地方依依不捨,我對母親道:“以後不要輕易搬離了吧,我好不容易剛剛熟悉了這裡。”

母親嘆息道:“這次工廠要搬遷,我們也沒辦法,在這邊實在找不到適合的工作,你沒見老馬和你爸去工地才幹了幾天,累個半死不活的……不過媽媽答應你,到江蘇那邊就穩定下來,不到處跑了。”

許多年以後,有看到她的照片,變得亭亭玉立,充滿了活力,更加美麗動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