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硯撥弄著宣德爐裡的香灰，三花貓昨夜叼來的玉墜正在案頭泛著暖光。晨霧漫過衚衕口的青磚牆，早點攤的煙火氣混著秋桂香飄進窗欞。他下意識摸向腰間荷包——那裡收著姜晚消失前扯斷的半截紅繩。
\"硯哥！姜小姐回來啦！\"阿明咋呼呼衝進來，手裡舉著直播手機，\"故宮文創店有個姑娘，長得和姜小姐一模一樣！\"
螢幕裡，穿漢服的身影正在修復破碎的青銅鏡。那人抬起頭的瞬間，沈硯碰翻了青瓷筆洗——眉眼確實是姜晚，可額間多了一點硃砂痣。鏡頭掃過她腕間，桃木鐲換成了刻滿基因圖譜的青銅環。沈硯衝進文創店時，那姑娘正用銀針挑開青銅鏡的鏽跡。\"素衣姐姐教過你，修復雷紋要用陳年艾灰。\"他啞著嗓子試探，指尖按在對方剛修補的鏡框缺口處——正是前世素衣失手磕破的位置。
\"先生認錯人了。\"姑娘退後半步，袖口滑出的鎏金醫針卻與沈硯腰間那支共鳴震顫。屋外忽然狂風大作，她頸間玉佩騰起白霧，在空中凝成兩人在筒子河糾纏的倒影。
沈硯猛然扣住她手腕：\"姜晚從來不說'先生'，她只會叫我...\"話音未落，姑娘突然吻上他嘴角，\"笨蛋硯哥。\"熟悉的茉莉香混著青銅鏽味鑽入鼻腔，簷角銅鈴叮咚作響，驚飛了樑上燕。故宮庫房的樟木箱裡，泛黃的《嶺南風物誌》正停在\"荔枝\"篇。姜晚指尖撫過插畫裡的雙生樹：\"那年你把我葬在樹下，自已守著枯枝坐了三十年。\"她忽然掀起沈硯的襯衫下襬，結痂的龍紋傷口果然殘留著荔枝葉的脈絡。
\"現在換我守著你了。\"姜晚將青銅液滴入茶盞，波紋裡浮現出民國年間的畫面：短髮女子在嶺南老宅栽下荔枝苗，樹根纏著枚帶血的銀戒。沈硯認出那是自已蛻骨期丟失的婚戒，此刻正戴在姜晚無名指上。
窗外傳來阿明的驚呼，兩人衝到院中。那株移植來的古荔枝樹突然開花，果實表面竟浮現出西周甲骨文。姜晚摘下一顆輕咬，汁水在青磚地上匯成星圖：\"這是青銅文明留下的情書。\"玄門設下的七星陣在子時啟動，八面青銅鏡將兩人困在御花園。鏡中映出九百年來每次相遇的訣別場景：素衣墜鼎、民國槍擊、量子分解......姜晚忽然笑出聲：\"他們不知道，每次輪迴我都帶著記憶。\"
沈硯揮劍斬向主鏡，卻發現每個碎片裡都是自已持劍的身影。\"要破陣得賭真心。\"姜晚扯開衣襟，露出心口與龍紋對應的星圖，\"殺了我，或者...\"她突然撞向劍鋒，沈硯本能撤劍卻被陣法反噬。
鮮血濺上銅鏡的剎那，星圖與龍紋交融成太極符。陣法崩裂時，姜晚接住脫力的沈硯：\"當年在汴京瘟疫裡，你也是這麼替我擋災。\"月光穿過她半透明的身體，竟照出胸腔裡跳動的青銅心。周慕雲出現在碎鏡堆裡，手裡把玩著姜晚的青銅心臟：\"真捨得？這顆心能讓你再活三百年。\"他彈指開啟暗門，冰棺裡躺著與姜晚完全相同的軀體，\"選吧，當凡人白頭偕老，還是繼續做長生引？\"
沈硯的龍紋突然暴起，鎏金醫針自動刺入冰棺。棺中人的眼皮顫動時，姜晚卻將青銅心按回胸腔：\"我偷了三百年光陰，夠把每世遺憾都補上。\"她扯斷沈硯的荷包，紅繩繫住兩人手腕，\"從今往後，你的蛻骨期歸我管。\"
故宮閉館鐘聲響起，最後一縷夕陽穿過太和殿藻井，在相擁的影子上烙下青銅色的同心結。三花貓叼著並蒂荔枝躍上宮牆，果實落地處，新苗正破土而出。
阿明打掃戰場時，發現青銅鏡碎片拼出的不是七星陣，而是婚禮請柬的樣式。日期欄的甲骨文翻譯過來，竟是三百年後的某個立春日。暗處觀察的周慕雲翻開筆記本，最新一頁寫著：“實驗體179號情感變數達標，青銅計劃進入終章。”
